共同基金在環境和社會議題上的策略性投票
環境和社會基金的投票行為是否與資產管理公司的公開聲明相符？究竟是言行一致還是只說不做？每年的三、四月，貝萊德、先鋒或富達等資產管理公司的基金經理會代表旗下數百萬的基金投資者，對其投資組合公司的數千項提案進行投票。近年來，資產管理公司在環境和社會提案上的投票行為備受關注。這些基金經理對環境和社會提案的支援程度，無疑是影響機構投資者評估企業對這些議題重視程度的關鍵因素。這和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及其他監管機構鼓勵機構參與、共同解決「漂綠」 問題所作出的努力有莫大關連。
這場討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些資產管理公司在一些大型公司中持股比例甚大，因此，它們是否支持企業環境和社會的提案，很大程度影響著環境和社會議題會否被重視，並被納入企業議程。另一方面，資產管理公司需履行信託責任，按照投資者的最佳利益進行決策，並提供帶有可持續發展標籤的基金讓投資者選擇。以貝萊德 ESG 多資產基金為例，當投資者投資這類基金時，會期望該基金將大力支持環境和社會提案。但事實證明，在一些關鍵時刻，投資者的期望可能無法實現。
帶有可持續發展標籤的基金在進行投票時，是否真的遵循了其所宣傳的原則？投票過程當中是否存在「漂綠」行為？這無疑是個難題。正如晨星公司可持續發展研究全球主管Jon Hale所言，「雖然我們期望可持續基金總體上支持環境和社會提案，但我們也希望他們在投票時要有鑒別力，而不是盲目支持所有此類提案。」實際上，有些環境和社會提案甚至十分離奇古怪，即便是最關切環境與社會問題的投資者，也希望自己的基金會對這些提案投下反對票。
無論是為了安撫股東還是履行信託責任，環境和社會基金似乎頗為注重自己的投票記錄。我最近聯同英國布里斯托大學的 Silvina Rubio 教授和Guillem Ordonez-Calafi教授，於《金融評論》發表了一篇論文，揭示了一些可持續基金在投票策略方面存在「漂綠」的行為。
當環境和社會提案極有可能以較大差距被通過或遭到否決時，這些基金紛紛表示支持，從而營造出高支持率的假像。然而，在競爭激烈、票數相近的關鍵時刻，他們卻傾向投反對票。這種策略使基金對環保和社會提案的平均支持率看似很高，表面上符合信託責任，但實際上在最關鍵的時刻，卻違背了對環保和社會責任的承諾。
哪些基金會以這種方式進行投票呢？為什麼？採取策略性投票的往往是由傳統的、通常規模較大的資產管理公司所贊助的可持續基金。然而，這些資產管理公司並沒有整體的可持續發展議程。在一定程度上，這些基金家族更加注重經濟價值，而非環境等價值。不難想像，基金家族的目標與他們所管理的環境和社會基金的目標之間存在衝突。作為環境和社會基金，理應將環境和社會價值觀納入其投票決策之中。但是，它們卻面臨環境和社會基金所宣稱的目標與投資者（基金家族）目標之間的衝突，兩者的關注點完全不同。我們的研究發現，這種投票模式無疑使基金看似對環境和社會提案有高支持度，令投資者滿意。然而，當這些投票真正發揮作用時，基金卻會對環境和社會提案投出反對票，這與他們所投資的資產管理公司的偏好相符。如此看來，基金似乎能夠從中獲取雙重利益。有趣的是，那些由環境和社會家族贊助的環境和社會基金並未顯現出這種行為模式。
2021 年，Allison H. Lee擔任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代理主席時宣稱：「投資者對環境、社會和治理（ESG）投資策略及機會有需求，但基金的投票行為未必能反映出投資者的偏好，解決代理成本問題成為了公司治理的核心。」研究顯示，基金所宣稱的目標（例如環境目標）會影響其對環境、社會提案的支持，但基金家族理念似乎更為重要。對於那些希望通過負責任投資改善企業環境、社會政策的投資者而言，這一發現尤為重要。研究亦指出，關注可持續基金的投資者，不僅要特別留意基金的投資理念，基金家族的理念也不容忽視。現行的監管工作不足以「揭示潛在的利益衝突，並阻止與基金股東最佳利益不符的投票」，這一結果對政策制定者來說也非常重要。（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規則 30b1-4）
本文基於筆者與英國布里斯托大學Silvina Rubio 教授和Guillem Ordonez-Calafi教授的研究「Mutual Funds’ Strategic Voting on Environmental and Social Issues (共同基金在環境和社會議題上的策略性投票)」。該研究已發表在European Corporate Governance Institute – Finance Working Paper N° 774/2021（歐洲公司治理協會–金融工作文件第 774/2021號），可到以下網站瀏覽：
– https://ssrn.com/abstract=3884917
– http://dx.doi.org/10.2139/ssrn.3884917
Roni Michaely 教授
港大經管學院副院長（環球事務）
香港大學賽馬會環球企業可持續發展研究所聯席所長
（本文同時於二零二四年十月三日載於《FT中文網》「明德商論」專欄）
